日本 近代国民国家之路遥遥
(本文为阐述进入21世纪以来世局变化的文章中关于日本的部分章节)
美国持续内倾和中国力量不断增强的全球背景下,日本如何自谋生路?"截至4月,新冠疫苗接种全球第60位",揭示了日本国内治理与对外交涉能力(获得海外疫苗的交涉能力)的真实水平。课题堆积如山。作为最根本的问题,将日本凝聚为一个国家的"粘着剂"近来越发涣散,日本会不会就此丧失作为国家的功能---今天要谈的就是由此体会到的这种恐惧感。
"国家"并非天然之作,这是人类社会的产物。1991年,就在笔者眼前,一个大国苏联转瞬间化为乌有。而日本,国家因信长、秀吉的统一大业得以恢复,至今也不过400多年。
如今的日本,好歹能将战后的国家凝聚在一起的改善收入水平(富裕)之梦也渐渐磨灭。而且作为美军占领后的遗产,虽然日美同盟体制一直以来遏制了日本国内意识形态的对立---保守与革新,即战前的超国家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对立,却因为美国力量的退却和中国的崛起而走向相对化。一旦美军撤出日本,保守与革新的对立或将死灰复燃,日本也将无休止地在美中之间摇摆不定。
其实信长、秀吉的再统一大业之后,日本并未真正完成近代欧式以民主主义为基础的国民国家建设。在美欧各国,尤其是北欧和低地国家(荷比卢),政府是国民自己创立的,国民的这种"主人翁"意识似乎并非表面现象,而是切切实实的真情实感。在这里,不仅是自己的权利,他人的权利也同样受到尊重。看起来与己无关的他人也被当作一个整体,视为同样的public。自己和public之间并无尊卑上下之分,遵守public(社会)的规则也不是由于受到强制,也没有迫于儒教般的长幼之序,一切皆是源于尊重他人同等权利的情感,自然而然发自肺腑。因此,在北欧各国,public与个人不会被割裂开来。
但是在日本,将走出农村的村落共同体,独自漂零在都市中的个人凝聚在一起的机制和理论尚未形成。鲜有欧洲人那样的"个人"或者"市民"意识,也就更容易催生回避与他人的交流,躲进壳里的蛰居一族。这种人一方面享受着政府和地方行政部门提供的众多服务,同时又对被征税和别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有着过度的反感。他们不承认涉及Public的所有权利。对于他们来说,Public是一种与自己无关的存在,或者叫做过去的"上面(衙门)",是需要尽可能敬而远之的存在。
1868年明治维新以来,能够将这样的社会团结在一起的,二战前依靠的是所谓教育敕语(宪法面向欧美各国,披着近代君主立宪制的外衣,但同时面向日本国民发布的"教育敕语"又将以天皇为首领的疑似绝对主义体制从小学时代就开始灌输给每个国民),到战后则是如前所述,依赖对提高收入水平的期待和日美同盟。
全球机制呈现流动化趋势的今天,日本---美欧各国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剩下的是一个撕裂涣散的社会。引领近代国民国家的政治家,必须有理想有责任感,也必须有能够践行这些的毅力和人脉,可惜具备所有这些素质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更多的人靠的是取悦国民,只要是老百姓有所求就不计后果地滥用税金,以保住他们手中的权力。以往一直代替这些政治家负责国家运营的官僚,也因为人事权捏在政治家手中而没落成反复重演官场忖度文化的存在。且不说这些并非民选的官僚,对于安保和经济等本就没有任何做出重要决策的资格。
政治家、官僚、企业的领导以及普通群众,所有人都沉溺于战后经济领域的成功所带来的甘甜,丧失了精神追求和竞争意识,不知不觉之中指望别人能为自己创造好一切条件。就像以前曾经提到的,如果今后机器人和AI发挥更大的作用,人类甚至可能无需工作也足以生存,如果终有一天人类真的沦落到上进心全无,每天坐等分配喂食,生活只剩下争吵和性爱,想必这类人占比最高的就是日本人吧。
宿命论多说亦无益。结束本章之前,且谈一下今后的日本最需要的。首先是不能继续依赖现有的企业、安于现状,必须推动企业内部的改革以及新创企业的建设,即致力于搞活经济。而在学校和家庭教育中,需要在孩子们的心中灌输"市民"的权利和义务,即public与个人关系的原则,培养他们不依赖现有的体系,勇于开辟新境地的气概与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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