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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明


2019年10月 1日

特朗普会将 战后的世界体制 破坏到何种程度 其六 特朗普摧毁了自由民主主义吗

英美式民主主义陷入僵局
十六世纪,西欧各国倚仗武力征服了东方,接着又是新大陆,并以从新大陆掠夺来的金银为资本实现了经济飞跃式增长。十八世纪凭借产业革命经济进一步突飞猛进,国内开始出现大范围的中产阶级。以他们为基础,西欧各国逐渐形成了近代的自由民主主义和市场经济的价值观。

而如今,这个近代价值观和民主主义体系正在迎来转折的重要关头。民主主义的终极形式---"普选",即每个成年人都拥有选举权的制度---正在使国家的统治变得举步维艰。三两个政党不可能代表所有人的意见。政党们一直试图通过完善社会保障来争取更多的选票,但正因为如此,几乎所有发达国家的财政都陷入了麻痹状态。把移民或中国包装成"敌人"来煽动国民的情绪,或许可以促使社会暂且团结一时,但这不过是危险的民粹主义,不,不过是法西斯主义而已。

其中又尤以老牌民主主义英美所呈现的近代僵局更为醒目。盎格鲁-诺曼-撒克逊民族的国家(英美和英联邦各国)不可思议之处就在于几乎个个都有小选区制的议会。小选区制更容易出现两党制趋势,英美均如此。而英国议会中虽然免不了激烈的debate(辩论),预算案、法案之类的最终还是按执政党或政府的提案走,靠多数票通过,完全不接受在野党的修订意见。执政党和在野党之间不会进行幕后的妥协和协调。

就像如今的美国,执政和在野两党的对立已经没有了任何妥协的可能,一旦选举实现改朝换代,在诱惑的驱使下将前任做过的所有事情推倒重来。表面上看起来这很像民主主义,但民主主义完全相反的利害和立场的协调功能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说白了不过是以选举的形式取代了内战而已。诺曼人的故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各国的有趣之处则是通常为小选区和比例选区并列制(德国和法国均是如此),两党之外还存在第三党、第四党,并且会以联合政府的形式加入其中。这样执政党第一大党的极端政策得以因第三、第四大党的联合执政而被淡化。所以这些国家执政和在野党之间的对立没有美国那么尖锐。

日本的民主主义是建立在一种稍有不同的传统基础之上。日本的农村多在混乱的室町时代(十四~十六世纪,旧贵族和侍(武士,samurai)等争夺对土地的支配权,却因此而使农民们得到了更多的自治权)获得了较大的自治权,江户时代也以名主为核心,以村落为单位就相关事务达成一致意见做出决策。这里村落的所有成员都可算作是执政党(当时的日本农村,诸如地主--佃农的关系相当少见,大部分农民都是自耕农。),不可能有在野党式的存在。当然也会有Debate,但这只不过是形成一致意见过程中的微调,不会以非黑即白的多数表决来做出选择。

明治23年(1890),因为纠正不平等条约需要完成作为民主主义国家的体制建设,土佐藩等明治维新时期未能挤入权力中心的一帮人要求设置议会,由此政府正式组建了国会。但当时的萨长政府竭尽全力想把国会挤兑成"装饰性"的存在,采用了因循姑息的策略,规定预算案只能由政府提出,而且不允许修订(这一点其实现代依旧如此)。

战后的日本国会,发展成体现了美苏对立的两党制,这就是美国支持的自民党和苏联支持的社会党。自民党在社会上获得更多的支持,因而在近四十年的时间里实质上一直维持了一党统治的地位。但这亦并非专制,和江户时代的农村一样,在"全员执政党"的框架内进行利益调和来找到达成一致的平衡点。1993年,GATT的"乌拉圭回合"谈判中需要在农业方面做出重大让步之类的关键时刻,仅靠自民党内部和农村现场直接协调就得以实现。

二战结束后,美国并不认可这种日本式的民主主义,非要把自己裁判式的debate---一定非黑即白、有罪或无罪的---以执政和在野党的对立和多数表决的方式做出决策,作为唯一的模式强加给日本(不过被日本进行了一番掐头去尾、撤骨抽筋)。而今天,他们自己,却陷入这个黑白模式的僵局苦不堪言。

特朗普还在这个模式上又附加了专制和独裁的要素。所有事情都不是在"协调"的基础上进行的,而是挥舞着威胁加虚张声势的大棒。他并没有理解三权分立的宗旨,要的只是法院和议会"听话"。利用官僚和媒体的手腕也是焕然一新,为了实现连任所需的政策不惜"亲政",绝不让下属插手。宣传手段则是推特,让自己直接变身媒体。作为房地产大佬暂且另当别论,美国这样一个世界第一的超级大国,靠这种方法不可能一直行得通。

不过特朗普的行事风格,对于已经过度膨胀的官僚机构以及与真相相比更在乎销量和收视率而不惜无中生有夸大其词的媒体来说,也的确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既然他的风格博得了大众的欢迎,也应该按照这样的大众社会去探讨如何对民主主义进行改造。

现在的日本正处在人们的权利意识提升,"市民社会"逐渐成形的途中。青年们的参与意识越发强烈,在政治方面,对于迄今为止的这种代议制民主主义---选择号称自己的"代表"的议员,由他们来做出决策的体系---也感觉到完全无法满足自己的需要。或许作为首脑自身,也需要考虑在推特上发出自己的声音,或者在推特上就重要问题进行网络简版"国民投票"的必要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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