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解体到今年整整三十年。那时我正在莫斯科做外交官，亲历了一切。今天权借此文回首话当年。

所有的一切始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半期的国际原油价格暴跌。七十年代的石油危机之后，原油价格一度大涨，产油大国苏联也是一派繁荣景象。可进入八十年代，油价转而暴跌，戈尔巴乔夫当选总书记的1985年，原油价格跌至每桶仅有10余美元，导致苏联陷入大规模财政赤字，为了刺激经济发展，戈尔巴乔夫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政策。

当时的苏联经济实行的是严格的计划经济体制。所有产品的年产量目标都要按照法律规定执行，达成目标的企业就可以得到上级颁发的奖金。企业在生产过程中所需的原材料供应方、采购量都由每年度的法律明确指定，运营资金的提供方和金额也都属于硬性规定的范围。企业获得的利润按照各部门系统上缴，企业本身没有自由裁量权去参与投资。商品的定价权归属国家价格委员会，任何人不得有越轨行为。而基础的食品则由国家提供价格补贴，这也给国家财政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为了激发经济活力，戈尔巴乔夫试图推动这种严苛的经济体制的自由化，却由此陷入严重混乱。共产党组织体系的干预曾深入到生产销售的一线---诸如命令郊区农场给城中的菜店运进多少吨圆白菜之类---都被戈尔巴乔夫叫停。这种做法适得其反，扰乱了市场的流通，使得被称为"黑手党"的犯罪分子得以趁虚而入。因为预测到通胀将随之而来，他们在仓库里囤积了大量商品待价而沽。等到1991年下半年，莫斯科商店的货架上已是空空如也。

1991年8月，保守派发动武装政变又旋即失败，叶利钦借机重新上位。当时叶已当选俄罗斯联邦总统，为了将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赶下台，他在当年12月宣布苏联解体，并逼宫夺了戈尔巴乔夫的权。在此之前他曾四处煽动苏联各地方的加盟共和国"搞独立，不要给莫斯科交税"。记得我当年因公务拜访苏联教育部的时候，局长们已经放弃挣扎纷纷辞职，只剩下秘书们在坚守岗位。

就这样苏联在12月底"停止了存在"（而消亡）。之后的1992年1月1日，新俄罗斯联邦共和国政府宣布"废除所有的价格管制"。由于城市里还有剩余的资金，废除价格管制立刻引发了恶性通胀，物价在两年的时间里飙升了60倍。后来我曾追问过当时任代总理的盖达尔，为什么要启动如此粗暴激进的政策，"不这样做，根本无法逼迫商品现身市场"，他这样回答说。

两年飞涨6000%的恶性通胀，彻底摧毁了俄罗斯百姓的生活。很多人辛苦一辈子积攒的储蓄被瞬间洗劫一空。街头盗抢案件也随之激增。

正是因为俄罗斯人这样的经历，才会让他们对于所谓"改革"这个词异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