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和欧洲都只能活两次 Only Live Twice
4月17日巴黎圣母院的大火震惊了世界。对于一百五十年来因为憧憬那高端生活水平而竭力模仿西欧的各种制度与价值观的日本人来说,体会到的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仿佛都一起灰飞烟灭般的痛楚。难道这就是"欧式"的终结么。
自1918年奥斯瓦尔德·阿诺德·戈特弗里德·斯宾格勒(Oswald Arnold Gottfried Spengler)的著作《西方的没落》一书发表以来,"欧洲的终结"时常成为人们的谈资,但五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那样的悲惨结局尚未发生。不过,十七世纪以来西欧各国发展起来的以单一民族和单一语言为原则的"国民国家"和议会制民主主义,即所谓"近代"的各项制度,乃至二战后构建起来的安全保障与经济繁荣新机制(NATO和EU),都迎来了自己的"保质期"。
就算是北欧那些单一民族色彩更为强烈的国家,也出现了来自中东的移民激增的现象。他们在这些国家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也无法给予后代足够的教育,难以真正融入当地社会。西欧那种以人为本的合理主义、个人主义价值观,正在经受神重于人、亲缘关系至上的中东各民族的挑战。欧洲各国已经从曾经的"国民国家",逐渐蜕变为多民族国家。如今不少西欧国家,曾经是大学入学者必修课的希腊罗马古典学(Classics)课程的地位大幅下降,前往教堂的信众也越来越少,这也使其身份认同感正在滑向相对化。
随着繁荣的中心移向美国,而后又转至亚洲,欧洲的经济渐次陷于停滞。很多群众将执政党和政府视为万恶之源,转而为那些煽风点火的政治家鼓掌喝彩。欧洲以移民和欧盟为眼中钉的极右政党屡屡抬头,这波民粹浪潮正在侵蚀欧洲各国的民主主义和统治方式。
战后的欧洲,北约曾经是安全保障的支柱,但其存在的意义也随着苏联的解体而逐渐弱化。俄罗斯对于东欧和波罗的海国家当然是种威胁,可对西欧各国来说,不过是十九世纪那种合纵连横、均衡外交的对手之一罢了。
欧盟也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向心力。BREXIT(英国退出欧盟)就不用说了,从可谓欧盟核心的德法之间的合作就不难看出,以往那种"不能让内部的对立再次成为引发世界大战的导火索"的紧迫感和使命感早已消失殆尽。欧盟和欧元,原本是用来将统一后早晚实力爆棚的德国封锁在合作机制内的道具,未曾想却为竞争力超强的德国产业提供了绝佳的出口市场,形成了如今德国独领风骚的局面。
而现在的德国,和两次挑起世界大战的过去相比,没有了领土扩张的需要,反而是全社会的和平主义倾向更为浓烈。立足制造业的德国经济,在金融和AI的应用领域存在短板,转型成为最紧迫的课题。
因此,今日的欧洲,战后的框架机制、各国民国家内部的国家治理方式,乃至经济模式和价值观,大多逐渐陷入液态化。十六世纪以来依靠征服海外和产业革命积累起庞大资本的欧洲,应该不会就这样一口气跌入贫困的深渊吧。
在这种背景下,5月23日欧洲议会选举在即。欧洲议会所拥有的不过是欧盟管辖的经济问题,而且只是其中部分问题的发言权,但在各国的选举结果,实际上又犹如对各政党的人气投票。尤其是高举反移民和反欧盟大旗的极右政党在欧洲议会选举中战绩如何,企图BREXIT的英国自不必说,对于即将迎来2021年大选的德国当然也具有颇为特别的意义。
有趣的是,各极右党派一边大声疾呼反对欧盟,一边却大多依赖欧洲议会拨付的活动资金,如果这些政党在本国的议席也不断增加,会真心想要打倒欧盟的吧。
日本与欧洲的关系,远不到关乎生死的级别。所谓自由贸易和民主主义之类的旗帜,欧洲历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从来没想把日本当拍档。和中国的关系也是,日本和欧洲的立场完全不同。不过欧洲诞生成长起来的人本主义和民主主义,在日本被当作自己的宝贝一样被珍视,至少应该在可能的范围内与其故乡的欧洲相互扶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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