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成为欧洲盟主之时
(原文刊于7月7日日文版Newsweek)
"成功挺过新冠之祸的德国" -以2015年叙利亚难民危机问题为开端,默克尔曾一度失去了她的领导力,但这次及时有效的疫情应对,奇迹般地帮助她力挽狂澜。5月18日,默克尔与马克龙总统举行电话会谈,就一项具有重要意义的计划达成一致,并宣布将"向欧盟委员会提议设立5000亿欧元的基金,以赠款的方式帮助新冠疫情受创严重的欧盟国家从危机中复苏,基金将通过发行首个欧盟国债进行集资"。意思就是以德国的资金作担保,低息为其他欧盟国家筹款。考虑到当年恶性通胀对希特勒上台的推波助澜,默克尔唯恐重蹈覆辙,所以对可能带来财政赤字的南欧各国救济问题一直拒绝施以援手,这次可谓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一言既出举世震惊。独立战争后的美国,财政部长汉密尔顿以联邦政府接手帮助各州偿还债务的方式,为原本孱弱的联邦政府建立了强有力的财政体系,有人甚至据此赞誉这是默克尔的"汉米尔顿时刻"。
欧盟当然不会统一成美国那样的联邦国家,但如果基金能够真正落地,其影响力将不输"马歇尔计划"---二战后为重建被战争摧毁的欧洲,美国注入了约140亿美元资金,以此推动美欧之间重启贸易关系并巩固了美元的统治地位。换个说法就好像是德国以资金实现对南欧各国的M&A(并购)。不过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背后,其实是对来自特朗普那执拗的压力的回击。
明明声称血液里流淌着德国血统,特朗普却对打压德国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或许是因为当年在德国的房地产生意未能如愿而怀恨在心。按他的理论就是"德国对美贸易顺差仅次于中国,却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不肯买美国的页岩气;让三万五千名驻德美军守护以对抗俄军,却不肯支付足够的开支"。
两位领导人的交锋逐渐走向情绪化。5月20日特朗普突然提出六月底在华盛顿举办G7峰会(原本就有此计划,但历来不忿G7的特朗普曾借口新冠改成了视频会议),默克尔拒绝邀约激怒了特朗普,他愤而表示要从德国原本35000名的驻军中撤走9500名。
一直以来德国都是欧洲大陆政治和经济之脐门般的存在。它的每一次改弦更张,都会给全球的政治经济格局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也都源于德国过剩的力量和过度的自负。因此二战后NATO=美欧同盟成立之际,秘书长黑斯廷斯·伊斯梅(Hastings Ismay)曾有句名言,"北约的目的是压制德国人,赶走俄国人,请来美国人"。可如今这个将凶神德国封死的美欧同盟之瓶,被特朗普这个熊孩子给打破了。
默克尔当然不会向特朗普低头。削减驻德美军,最后受伤的还是美国。驻德基地是美国与中东之间绝佳的中转站,驻德美军一直享受着德国负担的丰厚的分摊经费("体贴预算")。特朗普要是敢给奔驰加征高关税,默克尔自然也可以通过欧盟委员会加大对美国企业的征税力度。
美欧之间已经不可能回归从属关系。德国还有法国,将立足欧盟,作为"既不属于美国也不属于中国或俄罗斯"的一大势力,并且是维护民主主义势力的核心走向未来。和俄罗斯,当然也可以握手言欢。
对于在美中夹缝之间面临两难选择的日本,欧盟是个颇具魅力的合作伙伴。但对于欧盟来说,日本并非足具实力的存在,文化方面也有着显著的异质性。不管怎样,在今后的国际政治中,德法主导的欧盟必将和美中比肩拥有更加鲜明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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