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危机"而觉醒的"感性"俄罗斯人

这次主要汇报一下3月24日～4月12日在莫斯科大学举办讲座，漫步街头，和俄罗斯专家交换意见等留下的印象。除了在泥泞的人行道上跪求施舍的乞丐略见增多以外，和一年前相比，气氛其实是有所改观的。

因"危机"而团结的俄罗斯人
"因为西方的制裁和原油价格暴跌，俄罗斯经济正在经历狂风暴雨"，这是西方公认的现状，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购物中心里飘荡着压倒西方的奢侈味道，商品琳琅满目，人头攒动。
以往在市场经济下苦着脸辛劳度日的莫斯科市民，相互之间也洋溢起温情。地铁里给老人和孩子让座的人明显多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或许是"危机"让人们越发团结了。找了几个俄罗斯人一问，果然大家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要说是不是果真如此呢，其实倒也不算。"日常生活中的购物比以前贵了将近四分之一"确实是现实，不过还在可承受范围内。虽然"危机"这个词在电视和广播里总是不停地被提起，但办公室里诸如"没想到'危机'时期竟然还有这么便宜的机票，这次假期就去土耳其了" 的对话也并不新鲜。

如今每桶50美元出头的原油价格虽然被形容成暴跌，其实不过是和2005年持平罢了。当初借助原油价格暴涨，俄罗斯的GDP曾经瞬间骤升到2000年的三倍。而现在也和2005年一样，俄罗斯国民仍旧按照每人每月出口资源约合130美元计算，基础足够雄厚。

卢布停止下跌，通胀步伐放缓
为了应对通胀而囤货的现象从去年年底开始显现，汽车等商品还曾经一度出现断货的情形。囤货造成的余波使1月份以来的个人消费与去年相比降低了4.5%， 1-2月的投资降低了6%以上（与去年同比），但3月份的通胀率仅升高了1.2%（与2月份环比），已经呈现出逐步放缓的走势。这是因为去年一度贬值高达90%多的卢布已经停止下跌，2月份以后还回升了25%。而莫斯科股指1-2月增幅近30%，被称为今年世界最具成长力的股票市场。

卢布下跌，意味着进口替代产业有望得到进一步发展。数据显示，食品生产和化工业增幅分别达到约4%和4.3%（均为1-2月与去年同比）。但另一方面，或许是去年突击消费造成的反弹，被视为进口替代领域的纺织缝纫产业、机动车产业和电气光学产业则分别呈现22.2%、17.8%和6.4%的负增长（均为1-2月与去年同比）。
虽然下跌势头算是基本止住，但过度依赖原油的脆弱本质并未有所改变。

没见过苏联时代的世代交替
这四、五年来，社会逐渐稳定，细微的规则以及基层小官吏的权势逐渐扩大，越来越有"苏联式"的感觉了。1992年苏联刚刚解体的时候，有权有势的白俄年轻一代执掌大权至今，一直是倾向于保守化的。而在背后支撑他们的班底，那些大多已经50多岁的人，早已在旧苏联的官僚主义和专制体制中浸淫多年。

不过，这次在研究机关演讲和在商务学院讨论的经历，让我体会到那些没有"苏联基因"的年轻一代正在成长。学生们率真坦白，不管是普京还是乌克兰局势都可以毫不留情的痛批一番。迄今为止外务省和研究所都没有引进年轻骨干（40-50年龄段出现严重断层），但是随着经济逐渐向稳，在国际关系中出人头地的时代已经到来，必然会唤来世代的交替。压倒性的苏联式老年世代和没有帝国主义意识、足够现实主义的年轻世代，两个世代之间的碰撞，想必是别有一番趣味的吧。

普京的立脚点
普京的支持率高达85%以上，令人惊异，但是考虑到眼下正值乌克兰"战时"状态，这个高支持率倒也不奇怪。而且就像戈尔巴乔夫时代的叶利钦，普京完全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可能威胁到其地位的，一个是经济形势的变化。"摆脱对原油出口依赖"的必要性已经是全民的共识，但具体如何实现，普京政权并没有出台有效的政策（实际上除了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那样吸引大规模的外国直接投资，并没有其他解决方案），对此老百姓已有所察觉。如此物价的上涨，如果工资和养老金按兵不动，普京的支持率也必将应声而落。

另一个就是国内力量的基础。连续有报道指受普京之命强权统治车臣共和国的领导人卡德罗夫（Kadyrov）已将触角伸到莫斯科，和国家安全局（其前身即克格勃）之间的对立氛围加重。换做是日本，就像地方暴力团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大到首都，意味着政权处于物理空间上的危机，不过俄罗斯人对于这一点却是闭而不谈。

另外，虽然乌克兰局势支撑了普京的高支持率，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其局势的变化背后深埋着引发支持率暴跌的风险。乌克兰东部和人口稀少的克里米亚不同，其规模之大超出了俄罗斯所能轻易掌控的范围。而且这里的居民虽然也是说俄语的，可亲俄程度远不及克里米亚。乌克兰东部的攻势，与其说是普京的推动，倒不如说更多的是被那些过激势力闹得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倒逼得普京不得不想办法挽回门面。俄罗斯人并不想要什么"乌克兰战争"。可是如果无原则地一味让步，又会使普京的威信一落千丈。对于普京来说，乌克兰之险无异于走钢丝。

俄罗斯的国际立场与日俄关系
普京并没有考虑将乌克兰东部归入俄领土。他只是希望西方能够尊重俄罗斯的民族自尊心，停止过度孤立俄罗斯的行为。他身边和基辅政权中都有过激势力在活动，乌克兰今后也必定会有一轮又一轮的暴风骤雨袭来，不过，美国总统选举战中俄罗斯不会成为主要的争论焦点，因为大部分美国人根本没有直接体会到来自俄罗斯的威胁。也就是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所谓"新一轮冷战"，还没有得到普遍认知。

总有人说俄罗斯国内反美主义情绪高涨，可莫斯科市内国民诗人普希金铜像后面的电影院门口，悬挂着迪斯尼电影"美女与野兽"的巨大招牌，深夜的电视节目里，美国著名歌手做客观众参与的现场节目，年轻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日俄关系在这种背景下也将逐渐打开新的局面。俄罗斯当然不可能成为日本经济的救世主，但也不是能够轻易割舍的市场。日本仍在持续进口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日本企业也没有撤出俄罗斯。而对于俄罗斯政府期待振兴的制造业和中小企业领域，两国合作的可能性也很大。日俄关系需要更用心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