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国家原理
美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国家,幅员辽阔,没有强大的中央权力机构,却能够统一为一个完整的国家。她是怎样做到的呢?
有人说,那是因为有电视,整个广阔的国家拥有共同的话题,因此能够保持整体感。但是,我想采用这样一种看上去极为理所当然的理由来说明,那就是:"美国一旦形成了一个国家,她就会存在下去。"国家是一个分配利益、维护既得权益的机构,一旦形成,大家就会以这个机构的存在为前提营建生活,因此国家很难消失。换言之,所谓国家就是利权与社会关系产生的一种惰性。
1991年,物资短缺和通货膨胀困扰了苏联。但是,如果叶利钦及其亲信没有单方面宣告苏联解体,没有采取这种类似政变的行动,那么,即便是苏联,也未必会走到国家消亡这一步。北朝鲜很难瓦解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美国在世界各国中也属于非常特殊的国家。既没有地缘关系也没有血缘关系的素不相识的人们,建立了一个共同体,不久就建成了一个国家。这种事例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是找不到的。美国自创建时起就欠缺其他国家必然具备的地缘、血缘关系,但是,她也自最初一刻起就拥有了足以弥补欠缺的自由。
而且,美国也不是某位英雄伴随着巨大的流血牺牲统一的国家,她是几个殖民地汇集起来,根据协商和契约(宪法)建立的联邦制共和国。
她从最初仅有的13个州发展到49个州,最近,作为一个州,又增加了夏威夷。就这样,她维护了自由、平等,具有无限扩张的能力,极端地说,她甚至具有能够成为世界国家的模式结构性构成原理。
国民国家通常是以国境、一种语言、一个民族为前提的。但是,对于美国来说,国境是可以经常改变的。"美国人"这一概念也并不明确。如果硬要作定义的话,"美国人"就是"在这一带住过一段时间,讲英语"的人。这与中国对汉族的定义和伊斯兰帝国对穆斯林的定义十分相似。
构成国民国家的要素之一是民族。但实际上,这一点不仅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就是在西欧典型的国民国家里,其虚构性成分也是很强的。英法德意西这些"大国"自不必赘言,甚至在北欧各国中人口不多的小国里,民族也不是单一的。在所谓盎格鲁萨克逊人的国家英国,盎格鲁萨克逊人实际上早已在很久以前就被诺尔曼人赶到了边境地带。
在国内,价值相对化,在国外,信奉绝对价值观
美国是个一切从零开始人工创建的国家,因此,如果法制或机构不符合现实社会发展,总是要改变前者,这种风气是很强的。日本则正相反。美国人把社会看作是类似工程学的对象,并把这种观点套在整个世界上。就是说,如果领导人不好,制度不好,改了他(它)不就行了嘛!
但是,最近美国社会的划分更细了,分裂的倾向更强了,多民族化的程度远比30年前更深,白人的地位也相对降低了。按照民族、宗教、男女同性恋者以及其它各种特色形成的社会集团,都强烈主张相互之间权利平等。因此,大家都注意讲话不要激怒别人。美国人的身上已经很少看到过去的自由豁达和宽容了。
而且,政治家们必须把这些利害关系相反、错综复杂的集团尽可能多地争取到自己一方来,为此,其政策不容机动灵活、随机应变。
在国内呈现出如此多民族化、集群化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统治危机的状况时,在世界上,美国依然以其军事力量为后盾,不断采取激烈的行动。不,在克林顿政权时期,对外军事行动不如说是禁止的。但是,9•11事件之后,为了扩张民主不惜采取非民主手段的原理主义者一时掌控了美国的中近东政策。
美国社会变质给日美关系带来的影响
美国变质也使日美关系变质。与美国联邦政府或大企业打交道时还算好,他们多少还与我们共同抱有迄今为止我们认为是美国价值观的自由、公正、责任的理念。
但是,当我们以整个美国社会为对象,试图说明"日本究竟为什么对美国、对美国人重要"时,我们就会碰到现代美国社会变质的问题。
为什么呢?因为美国社会就像已经完全变成了整个世界,来自世界上所有国家的移民顽强地保留着他们的文化和观点,而且,竭尽全力才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以他们的生活感觉来说,外交等等是属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日本是一个远方的岛国,里面住着一些不知在想什么的奇怪的日本人。他们当然反对为了日本把儿子送上出征的征程,甚至也反对为了日本动用税金。
日本有必要做这些社会各阶层的工作吗?假如有必要,那么究竟应该发出什么信息呢?与联邦政府和议会维持日美同盟关系就足够了吗?说服美国国内各阶层的工作交给他们就行了吗?
另外,日本人议论"美国"时的认识也要改变,要抛弃一提美国就认为是"盛气凌人的白人命令日本人"的旧观念。正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美国有些地方就像是把世界原封不动地移植到了当地,联邦政府的对日要求也已经不再是麦克阿瑟时期由少数白人提出的要求了,而是反映了多种多样的社会利害关系。
即使来自比日本更小的国家,如果移民美国出人头地,掌握了大权,他或是她所能行使的权力都要超过日本。我看,日本人也可以照此行事。但是,日本移民人数很少,不足以左右美国议员选举。因此,尽管日美关系发展得广泛、深入,但是,美国国内的日本政治力量大大地低于上述一些小国。
日本经济对美国的贡献是很大的,应该建立一种机制将其转换为政治力量。过去威廉•佩恩不是说过嘛----"没有代表就没有课税"!
©河東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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