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变成了不同人种？
通过这次访俄，我深深感到，似乎俄罗斯已经变成了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国家，俄罗斯人也好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新人种。人们认为，苏联是一个严酷的国家，但那里的人是亲切温和的，人是好的。可现在，俄罗斯人变得焦躁不安，对他人麻木不仁，自私自利。

回归"苏联"
1991年苏联解体后，很快20年过去了。那个戏剧性的时代也已经变成了历史。俄罗斯社会也变了。但是，苏联时代末期，格沃尔宾导演在电影《不能这样活》中描绘的不负责任、无精打采的情景，至今仍在人们中传播，尽管商店中的长蛇阵已经看不到了。

俄罗斯是无法改革的吗？俄罗斯大部分人，缺乏自律性。推行自由、民主后，俄罗斯社会就变成了一个"无所不有"的世界。所以，替代方案就只有回到管理社会中去了。这种社会不能遵循公民道德，自律地形成自由社会。听说有一位外交官在市内租一套公寓房时，房东对他说："这房子租给俄罗斯人，不知道会被搞成什么样子，还是租给外国人好。"于是，房东就高高兴兴地把房子租给了这位外交官。

这20年，俄罗斯也很努力地搞市场经济化，搞改革，西方、日本也提供了援助。在流通、服务业方面，市场经济已经完全建立起来了。但是，关键的制造业没有丝毫进展。如果劝商学院的学生们搞制造业，他们就会立即问你："政府有什么优惠政策？"

我参加广播电台的对话节目时，人们就会问我："俄罗斯加入WTO的好处在哪里？"我回答说："外国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会很容易，如果出了问题，还可以向WTO提出申诉。"可有人就说："为什么要外国投资？！保护俄罗斯国内产业更重要！"还有人说："俄罗斯是不能依赖石油的。"但是，也有人反驳说："原油价格今后仍然会走高的，所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们这样想的话，那就随便做好了。

另外，对于企业本身、从业人员本身不采取行动就无法解决的经济现代化等课题，俄罗斯政府试图要以行政命令的方式解决。这是"命令与管理至上主义"。就在150年前，俄罗斯95%的国民还是农奴。在这样的国家里，"发挥从业人员积极性的经营"等思想是行不通的，因而一切都靠上边，上边一切都知道，上边保障国民的衣食住行。

自古以来，俄罗斯人就很有想象力，在技术上，点子也很多，但产品最后的精加工不好。总之，从事生产作业的人们不认为那是自己的工作（他们很容易跑到工资高的地方去），所以最后的加工总是马马虎虎的。

此外，俄罗斯很多大企业实质上都是国营的，经济大部分都属于国家，所以，上边说要改革，要技术革新，下面立刻就会问："为了技术革新，政府为我们做什么？给我们多少融资？"所谓革新，应该是企业实现自立，是确立市场经济，可是，却变成了如果没有政府的援助，革新就无法实现的问题，这里就存在这样一个基本矛盾。
所以，他们问日本的事情时，就会问："（对于••••••）日本政府的政策怎么样？国家的设想（用英语说就是'national idea'）是什么？" 在日本，革新什么、怎么革新，是由企业自由决定的，什么'national idea'之类，反而让人反感。

被称为梅德韦杰夫总统的智囊人物的尤尔根斯（Yurgens），最近说"为了改变俄罗斯，必须使俄罗斯国民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从而遭到了反对。他本人就不是纯粹的俄罗斯血统，这也是遭到反对的原因之一。在任何国家里，国民都有可能反对改革。但是，在俄罗斯，来自国民一方的抵抗是非常强烈的。他们拒绝新事物和未知事物。一位出租车司机说："普京在偷东西，不管是石油还是天然气，把国内所有东西都卖了"。老百姓的感觉就是这样。

一位把孩子寄托在幼儿园的家长告诉我说，最近大家都在唱一首歌，里面唱道"想做普京那样的柔道家"。这使他们想起了自己孩童时代在幼儿园里唱那些歌颂列宁的歌曲的旧事，不禁使他们毛骨悚然。苏联时代巴结领导人的那种奴性，在苏联解体后混乱的20年中依然存活着，而且最近又再次登上了社会的前台。

因此，今天的莫斯科弥漫着一种停滞、令人窒息的气氛。具体举例来说，就是属于执政党"统一俄罗斯"（虽说是政党，但实际上就是公务员等掌握社会利权的人们组成的政权辅弼会）的人们，完全就像过去的共产党员那样，把魔掌伸向了所有的组织，不管是校长也好，系主任也好，一个接一个地侵蚀着各个岗位肥缺。这意味着苏联解体以来一直窥测机会的旧式精英们，就像是起死回生一样复活了，而且繁衍增殖了，从而形成了一个无法发挥下层主动权、无法发挥年轻人的力量的社会。

事已至此，俄罗斯究竟将向何处去呢？
俄罗斯的知识分子中，有人对整个世界感到危机。在世界金融危机、中国崛起等世界局势急剧变化之中，他们感到十分不安。一位朋友对我说，在最近德国发生的反伊斯兰运动中，他们闻到了一股法西斯主义者的气味，令人感到恐怖。

俄罗斯归来印象
谢列蔑契娃机场建起了一座新的航站大楼。

（谢列蔑契娃机场的新航站大楼）

旧航站大楼名声不佳，降低了俄罗斯的形象（1980年刚建成时还好）。新航站大楼大不一样，美观、清洁、敞亮。

苏联解体后不久，制定了这座航站大楼的建设计划，其后历经15年之久，终于开放投入使用。这与中国基础设施建设的速度相比，真是天壤之别。这座机场对俄罗斯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收入来源，因此，莫斯科州与莫斯科市竞相争夺管辖权，迟迟难以敲定，这是工期拖延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俄罗斯，所谓共产党的调整机关的机制已经无法发挥，因此，无论土地如何归于国有，重新开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如此，莫斯科的3环路几年就建成了。如果是在东京，恐怕要耗费50年光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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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列蔑契娃机场新航站大楼内部）

在新航站大楼里，人们可以在屋檐下步行到开往市中心的电车的车站去，而不会被雨雪淋湿。护照审查也比过去快多了，检查人员还露出了笑脸。

但是，和北京首都机场相比，航站大楼的规模、服务质量还是有天壤之别。在谢列蔑契娃机场新航站大楼里，取行李的大厅非常宽广，而运行李的手推车，只放在宽广的大厅的一角。而且，行李迟迟运不出来。酒吧和苏联时代一样，搞不清是在营业还是已经休息，服务员看都不看顾客一眼。

最受不了的是晚点。起飞时间19：40已过，却听不到任何广播说明，又过了5分钟，好不容易才听到广播说："日本起飞的客机尚未到达，起飞时间改为21：00，请稍候。"这比苏联时代让乘客等6个小时不做任何说明强多了。但与西方相比，还是有云泥之差。谁也不会为顾客着想，因为没有负责任的现场总管。

对俄罗斯来说，这20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似乎不是变革的20年，而只是一味地下沉的、异常的20年。

我呼吸了18天俄罗斯的空气后，回到日本，看CNN都感到新鲜："啊，还是美国有'精神'，有一定的价值观。那是一个视公正、公开为理所当然的社会，尽管美国也存在各种各样的内幕。"这可以说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性化的社会吧，看上去会令人感到安心的。